随着隆冬季节来临，高山顶上冰挂、雾淞和雪景这种城里难得一见的绝美风景再次引人青睐。而要观赏这样的美景，药王龙山绝对是一个非常理想的去处。

　　这里冬天和夏天的喧哗与热闹，大概应该说是最近这些年才流行的。在我的童年——上世纪的八十年代，它们有如一块埋在深山之中的璞玉，等待着时间的发酵、社会的孕育和世人的发现。待到一朝破土，它就惊艳了所有人的眼，俘获了所有人的心。

　　只是，不论时代如何变迁，潮流如何改变，柴火、雪景和腊肉，始终是龙山冬天的基本要素。

　　柴火，是药王龙山冬天的代名词。

　　在那个电烤炉、电烤桌和暖手宝还没有被发明出来的年代，蜂窝煤或者柴火生起来的火炉旁，就是每一个湖南人度过冬天时最好的归宿和去处。山里人靠山吃山，自然更多地依赖着柴火，他们甚至很鄙屑地瞧不上山下人习惯的小小煤球灶，因为生火慢，火力小，而且能够覆盖的空间范围太窄，烤起来不容易“上身”。

　　早在冬天还没有正式宣告来临的时候，山里人比山下人就提前意识到了季节的变化，每家每户都开始忙碌着各种安全过冬的活计。其中很重要的内容就是趁着大雪还没有下来的时节，从山里捡一些枯死的树木、晾干的树枝、倒地的竹子以及散落的竹枝，随手扯上一根树藤或者剖上几条薄竹篾绑扎成捆，再一捆一捆地从山中或拖或背地运回家中。然后劈砍成合适的大小或者长短，整齐地码放在一个不被雨淋雪淹的所在。每一个环节都必须严肃认真地对待，每一块柴禾都关乎着全家人整个冬天的舒适程度。

　　竹枝引火迅速、竹子助燃明显却都不耐烧，干树大木经久耐烧而且能产生很多火炭，却不容易点燃。似乎只有把这一切组合起来，才算得上是山里人所企及的那团冬天里的旺火，才抵御得了即将到来的持续严寒，也才配得上山里人热情奔放、敢爱敢恨的性格。

　　当一切的准备工作就绪，冬天的那场大雪就会如约而至。

　　雪景，是药王龙山冬天的孪生妹。

　　随着全球气候的变暖，现在湖湘大地的平地已经很少看到大雪了，偶尔能够下一点，也是一边下着一边化着，不用一个晚上大地就还原成了下雪之前的模样。于是物以稀为贵，一到大降温的下雪天，城里人争相都往山里跑，最期盼的就是山登绝顶、放眼苍穹，领略一番城里所看不到的壮美雪景。

　　然而，对比起观赏大雪覆盖之后的“成品”，在寂静无人的冬夜，倾听晶莹的雪花翩翩起舞的声音，想象习以为常的旧貌会变幻成怎样的新颜，然后伴着竹子被大雪压爆的时有时无却名符其实的“爆竹”之声入睡，却另一番情趣与兴致。

　　一夜的大雪，终于没有辜负整晚似梦似醒的期盼。

　　除了语文课本中描述的“千树万树梨花开”、“惟余莽莽，顿失滔滔”的景象之外，孩子们最醉心的就是每天往返上学的那条山间小路，早已经被两旁的雪驮竹子和树枝装扮成了一条绿白相间的幽长水晶之路，这里有被雪粒子掉进衣领之后的冰凉，有被枝丫绊倒之后的尴尬，也有斑鸠觅食的宁静和野兽们出没过的脚印，更有家人盼归的温馨。而用木板和竹子钉成的简易滑雪车被冷落了一年之后，终于也找到了用武之地。

　　于是，整个山谷都在回响和传递孩子们的欢乐。

　　腊肉，是药王龙山冬天的衍生品。

　　北风那个吹，雪花儿那个飘，雪花飘飘年来到。吃了一年红薯、米糠以及时下最受人们青睐的纯绿色有机野菜的肥猪，终于逃不过已经注定的宿命，头一天饱餐之后，一大镬子(本地方言，音wò zi，特指很大的铁锅)开水成了它第二天最后的归宿。每到杀年猪，家中的大人提前几天就给大家分配好了任务，谁负责请屠宰师傅，谁负责打磨屠宰刀具，谁负责清洗烧水用的镬子、烫毛用的大盆、挂猪用的梯子以及摆放猪肉的大门板。

　　正日子一到，屠宰师傅提着那套标准的行头，沿着被雪覆盖的小路，满嘴冒着热气地来了。于是家中的男女老少摩拳擦掌、一齐上阵，把用竹簸箕一路赶到堂屋大门口的肥猪按倒，再点上一把纸钱感谢祖宗神灵过去一年的庇佑和赐予。随着老练的师傅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顿地道的杀猪菜开启了一年中伙食最好的时光。

　　辛苦喂养一年的肥猪，除了给长辈、关系好的亲戚切上几斤之外，几乎是很少送人的。而其他人也很少来买，一方面是因为家家都喂有、户户都杀年猪，另一方面也是那个年代人们经济上的不宽裕。最后，多数的肉都按照古老的做法，挂在了山里人所依赖的柴火灶头，用以储备来年进山劳动时所需的能量或者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药王龙山柴火腊肉独特的咸鲜香味，总算是对得起那一灶满堂红的旺火。

　　(作者：娄星区信访局 戴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