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样:家事无小事,她是“问题婚姻”的“拆弹专家”!
文章来源:法制周报、湖南高院 作者:何金燕 时间:2021-11-11 17:16:45“判离或不判?用心甄别!孩子抚养权归谁?费心调查!面对‘死亡婚姻’,果断裁决;面对‘危机婚姻’,温情救治。”长沙市岳麓区法院女法官汪样如是说。
这位87年出生的土家族姑娘,2011年考入张家界市永定区人民法院,2015年选调考入长沙市岳麓区人民法院。
她学会把枯燥难懂的法条,转化成当事人能听懂能接受的语言;她试图用最温情的话语,或换取一份释然的转身,或赢取一份美满的破镜重圆。
近日,记者走近这位“拆弹专家”,讲述她走稳司法“平衡木”、护好“大家”的故事。
多倾听,是她的“三字诀”
“判离婚,我就带孩子去死!”
“不判离,我就去死!”
从事家事审判多年,当事人威胁的言语,常让汪样焦虑。她笑称,每一个家事法官都得当好“拆弹专家”。
“案子处理不好,我就砍人。我知道你是谁,家住哪!”11月1日,汪样接待案件当事人蔡某,其情绪激动扬言道。
汪样平心静气听蔡某吐了3个小时苦水。原来,前不久,前妻将蔡某诉至法院索要抚养费,并申请财产保全,法院冻结了蔡某的财产。
“你的离婚案子已结,这是另一起抚养权纠纷案。”“你前妻根据她的诉求,依法向法院申请财产保全,法院才冻结了你的银行账户和房产。”汪样一边用心倾听蔡某的想法,一边和风细雨开导着。
蔡某告诉汪样,他不是不想给抚养费,但心里怄气。了解蔡某想法后,汪样打电话跟蔡某前妻沟通。前妻准备撤诉,蔡某财产能依法解封,其怒气消解。“汪法官,谢谢你愿意听我唠叨这么久……”
多倾听,是汪样的“三字诀”,听双方的问题和心声,摸清“病根”,“对症下药”。汪样认为,家事无小事,很多恶性案件,都源于家事纠纷。家事审判不仅要追求个案公正,更要确保社会和谐稳定。
汪样这样理解,家事案件涉及婚姻、扶养、家庭财产等,夹杂爱恨情仇,既有法律争议,也有伦理纠葛,若单凭证据和法条判决,并不能真正修复家庭裂痕。家事审判既要维护法律尊严,又要用心护好“大家”,才能走稳司法“平衡木”,做到案结事了人和。
面对每一起家事案件,汪样都要做大量案外工作,她总会多渠道了解当事人的家庭情况。
2016年,李某和吴某结婚,婚后育有一子,夫妻俩常为琐事吵架。2020年,女方吴某诉至岳麓区法院离婚。
接手案件后,汪样发现,3岁儿子抚养权是双方争议焦点,两人为此闹得死去活来。汪样委托一个经验丰富的社会团体对原被告双方家庭进行调查。
“孩子近期一直跟爸爸和爷爷奶奶生活,很依恋奶奶与爸爸……孩子妈妈是一名小学老师,工作时间和经济收入稳定,对孩子成长也有利……”连续调查摸排20天后,该社会团体出具了一份长达3768字的调查报告,从双方当事人家庭环境、生活环境、教育方式等情况进行分析评估,建议法院判决由能够提供稳定的生活环境,保障良好的教育水平一方作为孩子的直接抚养人。
“我们了解到的实际情况是,双方在对孩子的生活照顾和教育上各有优劣。最终,考虑到6岁是孩子入学读书的人生转折点,会有许多的不确定情形发生,所以,我只判决孩子6岁前由父亲抚养,6岁后的抚养权问题届时双方可以再解决。原被告都满意判决结果,没了怨气。”看到当事人从最初的暴怒,到案结事了后的释然,汪样很是欣慰。
钝化“死亡婚姻”矛盾
修复“危机婚姻”
“办了多年离婚案,越办越谨慎。”汪样深知,一纸判决或将影响两个人乃至两个家族未来几年甚至几十年的生活。
1995年,沈某和刘某结婚,婚后育有一子小刘,夫妻俩感情不和,沈某长期遭受刘某殴打。2015年,沈某诉至岳麓区法院,请求解除和刘某的婚姻关系,并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
“过去因顾及儿子学业,我无奈忍受,但儿子现已读大学,我坚决要离婚。”庭上,沈某声泪俱下。
“不论大事小事,沈某都难得做好,她洗出的衣服有洗衣粉、肥皂的味道,衣服也经常叠得不整齐……”刘某坚持认为,他打老婆事出有因。
“这是我接触的第一起家暴案件……当事人的儿子出庭证实,爸爸多次打妈妈……”怕拿捏不准,汪样向时任岳麓区法院民一庭庭长的刘群请教。“群姐没有直接告诉我答案,而是翻开书本,指着每一章节的法条,讲述大量具体案例,耐心为我讲解分析。”
汪样口中的“群姐”名叫刘群,是全国知名的家事审判业务专家,她提出多机构联动解决家事问题,探索家事审判的“治愈性职能”。
按照群姐支的招,汪样依法发出人身安全保护令裁定,后判决沈某和刘某离婚。原被告双方平和接受判决,刘某当庭表示:“诉讼的最终目的是化解矛盾,而不是留下隐患和扩大矛盾……”
2017年,沈某再次来到法院,找汪样开具文书生效证明。“我一眼没认出她,完全换了个人,她的精气神和笑容验证了,我两年前那份判决是正确的。”汪样说。
面对“死亡婚姻”,汪样尽可能钝化矛盾,不让当事人陷入纠缠中;面对“危机婚姻”,她又想方设法去修复。
几年前,她处理过一起家事案件,一个重点高校的博士把科研精神用到家里,每周吃几次肉、买多少菜,都要列表做计划,如果女方不听从安排,就会引发纷争。查明案情后,汪样写好判决书,准备判决离婚,后又觉得欠妥。
“男方过于偏执,判决解决不了本质问题。”汪样邀请心理咨询师多次对双方进行疏导,两人都意识到各自问题,最后重归于好。
刘群说,搞家事审判,不仅要精通法律,还要丰富的人生阅历,更要准确把握当事人的心理需求,才能当好“拆弹专家”,破译婚姻问题的密码。
纯净好学,用心用情
做好“法律大餐”
今年9月,省高院举办第一届审判业务(家事审判)技能竞赛,全省114名法官参赛,汪样总分第三名,荣获二等奖;同时被授予“湖南省青年岗位能手”“湖南省巾帼建功标兵”荣誉称号。
记者了解到,这次技能竞赛难度很大,考察法官职业伦理、法学理论功底、法律思维等综合能力。在案件审查与法律文书制作考试环节,要求法官在4个小时内,阅读一本200多页的案卷,迅速厘清证据,掌握争议焦点,完成文书制作。
“汪样说自己是去‘打酱油’,结果打回一瓶茅台酒。”刘群笑说道,汪样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并非偶然。在她眼中,汪样纯净好学,不喜名利,专注办案。“她不是快餐式学习、断案,能沉心静气钻研,善于在案件中发现问题、研究问题、解决问题,并不断总结,用心用情做好‘法律大餐’。”
为了提升自己,助力家事审判,2017年,汪样自学心理学,考取了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查到成绩时,我正准备进产房生老二。”聊到这,汪样眉眼间堆满笑,“人家孕期研究育儿书刊,我看了一堆心理学书。”
工作之余,汪样积极参与法治宣传、案例分析和司法调研等工作。她承办案件编写的案例《陶某某诉粟某某离婚纠纷案——夫妻双方分居期间的财产属性认定》入选了《人民法院案例选》。
去年,汪样作为专家组成员参与最高人民法院应用法学研究所主编的书籍《婚恋财产纠纷案件裁判规则(一)》编写工作。一年内,她与其他专家一起,借助大数据检索平台,形成同类案件大数据报告,从检索到的海量类案中提炼出同类案件的20条裁判规则。该书作为中国法院类案检索与裁判规则专项研究的组成部分,受到全国家事法官和家事律师们的广泛好评。
研读法条和案例,是汪样每天的必修课。翻开她的工作本,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注释:司法实践中的困惑,开庭的提问纲要……
现在,无论接手多么复杂的案件,汪样都不会发怵,能很快找到争议焦点、审理重点,并熟练运用法律,作出公正判决,做到案结事了人和。
采访手记:
可以走慢点,但每一步都要走稳
智慧温柔,勤至“精深”。这是汪样在采访中留给我的“八字名片”。
汪样是湖南法院第三批员额法官。她说,前两批没入额,群姐总替她惋惜。“能当群姐的法官助理,跟她贴身多学习两年,何等幸运!”而在刘群看来,这位85后女法官看似走得慢,但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汪样一直用群姐传授的审案标准严格要求自己,既当好居中的裁判者,也努力做感情的修复者,努力让每一件案件、每一份判决都有温度。没有一份付出会被辜负,她多次被评为岳麓区法院“办案能手”,“先进工作者”。
作为“二孩妈妈”,汪样想走慢点,但不太可能,她努力和时间赛跑,尽量平衡家庭和事业。既为当事人护稳“大家”,也经营好自己的小家。而实际上,她为“大家”付出更多。
“哪里能平衡什么家庭和事业,不过是家人在替我们负重前行。”聊及家庭、父母和爱人,汪样满是愧疚。她转而笑着说:“工作和生活,能互相促进。懂得生活不同的面,有助于处理案件。”
家事无小事,家事即国事。家庭的病变,会表现在社会的肌体上;而社会的病变,又会折射到家庭生活中。为了护好千万个“大家”,千千万万个汪样又何尝不在负重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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